2007年4月23日星期一

心灵之约

有友人,是一位异性,从春城寄来一张贺卡,那上面的文字是这样的:"用女士称呼,你未必也太谨慎了。婚姻乃我只向往,不能得其真谛,宁肯不要。一直坚持至今,也未决不妥……"这文字是对我前此所发贺卡的答复,那卡片却曾用了"女士"之称,但绝非出自蓄意,亦非谨慎,仅仅是一种习惯,或者说习惯使然,处在二十七、八的时段的女性,称之为女孩当然不妥,说是小姐,也觉得不是十分和谐——我总倾向于把小姐的专利,推给二十岁左右的女子。由是之故,与昔日同窗女性通信,便一直冠以"女士"之称谓,不单对远方的友人独然。

然而,给这位女士寄贺年卡,却并非单纯是履行一种习惯性的仪式,那其中还是有几分真挚的情谊的。记得我寄出的卡片中大致有这样的语句:"祝福来自心底,而且是从记忆的底层钓沉出来的"云云。虽然,把文字复原为一种真实的感觉,要在其中打几个折扣,在更接近于真相,不过,考虑到时光对感情的消耗,文字上的夸张庶几补偿了这一种无法回避的损耗。换而言之,虽然,对于现时的我,这文字略显矫情,从前的我,却曾因这女性,而在我心中产生过让我痛苦、让我欣喜的情愫。隔了很久的时光,那情愫还时时透出些许,搅扰我的心神。

大学毕业的时候,我曾试图把这情愫连同那段结束了的岁月一同埋葬。毕业前告别旧居似的一晚。我带着几个哥们把居室布置成了灵堂模样,中间灵牌般竖立起一块木板,上书:一场游戏一场梦。现在已经难以确切映证当初为何提议写上这样的语词。可能是那年头的流行文化的自然投射吧——当时,一首以此为题的歌曲,是大学的流行曲目。也或许,这提议与我给那女子的临别留言存有某种潜在的脐带。大学时的临别赠言,是相别时的必备仪式,如同乡随同的握手或飞吻,当初的激情,只在这一刻间炽烈,而后便被岁月的尘埃深深湮灭了。独独给这位女子的赠语,其内涵不能为离别之仪式所全部涵蕴,哪里面包过着我积年的情感哀叹,虽然并不一定可以准确得以理性析解。其语曰:游戏人生,人生游戏,有你我乎?无你我乎?

在记忆里为岁月磊筑坟墓,断绝不了情感中对过往时时泛涌的一缕缕牵挂。虽然不至于严重到彻底驻足于对旧日的流连之中,以至于北极义淹死,或者被继踵而至的现实撞死,但在某一些片断,比如说午夜梦回,或者年关将近,还是忍不住重返旧日感情、岁月得分目前,现上几柱祭奠地向活。毕业后的第一个元旦,我给那位分配至远方的女子发了一张问候的卡片,好象写了"Good lady ,Christmas and New year问候;来自孤岛,一个农夫,满脑浆糊"之类的话。当时,我正在崇明岛流落,虽然不完全是个农夫,但确确事事是身在农场,而且也确是朦胧,一如贺卡中那暧昧而不可解的言辞。

女士的回卡到的很快,写的是"精通A、B、C的农夫"、"影双人不孤"等等祝愿、赞美的话。那意思明确的很:别在缠绵于不可追回的错失吧。我后来似乎是接受了这女士的劝告,以后的几年,除了托在春城工作的兄长问候这女士外,便不复有其他表示。一直到去年岁尾,那时,我已经完全处在一中新的境况,取得了名校的硕士学位,也已在几本书上印上了自己的名字,那一份职业也还安然,整个人获得很张扬。人生得意之时,闲下心来思味从前的一些不得意的岁月。于是便又想起了该问候一下这位被长久淡忘了的女士。而且,这问候也只能由自己来履行,不能在经人捎转了——我在春城的兄长以调往其他城市。于是,有了寄给女士的那一张贺卡。

这几年,一直在经营文字,虽然早已不是从前那伤感而青苍的青年,但却已习惯于把泛涌的感情烙刻在文字上,这也几乎成了一种标志。我的那一段文字,书写的好象是一段前情的旧调重弹,只是,我自己深知,那内心的激情早已平复,且宁静如水。

根本未曾指望会有女士的回音,深知,我连那女士会否收到卡片都没有信心。已经隔了近千个日夜,这时光漫长的足以让一个人彻底灭绝,自不必说永诀了他(她)的音讯。或者,我书写那卡片本身,就不全是针对那女士,更是对旧日情感的一种按摩。然而,女士的回复终究是到了,而且很迅速。语词依旧是明晰且理性话,甚至结尾也依旧在进行者数年前同样的祝愿:愿天下有情人快成眷属。然而,我还是从她那敏感的答语中,感受到昔日情愫的因子。

那时怎样的一段情感啊,很虚幻、很缥缈,也很圣洁。那感觉就如同纯真的孩童时代领受过的一种温存、一段旋律,慰抚着你的五脏六腑。那一段未曾兑现的心灵制约吆。

几年前有一则电视小品,算不上出色,但那情节的骨架,却一直兀立预记忆中填充进的无数浪漫的、苦涩的、血腥的,各式各样一时让我倍受刺激的电视剧作之中。

那小品是关于一种邂逅、一种默契、一种笑意:在一个狭长的肖像,在落日黄昏的时刻,就会有两个年轻的男女擦身而过,彼此间相视一笑。第一次是邂逅,第二次是巧合,第三次是默契……直到有一次,那男人为这默契求证,有意回避了这一美丽的瞬间,自此后,这小巷中再也没有了那位黄昏中披着长发、挂着笑意的女孩。

不经意间欣赏到了这样一则小品,心跳怦然,久而不止,不是因为它的演技,不是因着长发女孩的容貌。把我抛进感情漩涡的就是这故事本身:她似乎讲述的就是我的故事。我经历过一次美丽的邂逅,而后有巧合,而后又有长久的默契,而后我破坏了这默契,而后我长久地感伤。

具体的时间与地点早已模糊,记忆中残存的是那一个让我欣喜过继而是长久辛酸的明确的位置:教师理右侧的那一个空间。第一次,好象是听一位老先生讲古,好象有很多人都喜欢听这老先生的哼哼哈哈,教室的位子塞满了人,余下的只有我身边的空间。开课后两分钟,有个女孩飘然而至,轻声问了句:"有人吗?"然后向我嫣然一笑,款款地坐下,开始听课,偶尔晃荒一头发着幽香的长发,和我谈几句老先生说的内容。第二次重复的是第一次的内容,而且是完全的不经意。我所要补充的只是,这位女孩很美,美的就像她故乡的那一池荡动着碧波的洱海,包容着人世间令人心醉的胜景。私下里,有男生换她做海的女儿。第三次虽然重复的虽然仍是前两次的内容,但那已是我的有意安排。以后便是第四次、第五次……虽然,老先生的哼哼哈哈早已不像初始时那么让人崇拜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逃课,空间日益过剩,但我身边的位子一直是保留给那女孩,而那女孩必然是朝我一笑,然后柔柔地做下去。

不必再叙述这故事的结局,那几乎是与小品中愚蠢的男人的结局如出一辙。不同的只是,我们以后还要见面,但却再也寻不回那失去了的的默契。我也曾多次有意保留着我身边的位子,但是再也迎不赖她浅浅的笑意。再后来,大家似乎都在寻找新的邂逅,但似乎谁也不曾如愿。相别时,我总感觉她在不声不响中有一股怨情,而我的愁苦,更是夹杂在赠给她的语义含混的留言中了。

她走时,我不在送行者中。只是听说,列车离开上海时,她哭得特别伤心。虽然,我还不能那究竟是为的什么。


 


 

附注:这是工作不久,写给一位女孩的情书,女孩对这故事似乎挺有兴趣,比对我的兴趣要大得多。现在将其打印出来,算是为过去了的岁月留下的一道印痕,也好日后供朋友们哂笑。1997年12月4日星期四  12/4/97 10:46:02 PM  孙永超

没有评论:

我的简介

孙永超,广电、广告策划人。复旦大学面壁8年,而后涉足广告及广电策划等领域,从事策划时间长达十余年,策划过的品牌数以十计,兼任上海电台主持达四年之久。并曾在复旦金仕达、上海因特耐、中国汽车电子商务网等企业担任要职。出版过《三毛传》(与陆士清、杨幼立合著)、《最后驿站》等畅销书,其中《三毛传》获中国图书金钥匙奖、并成为台湾高级中学跨校网路读书会的推荐书目。曾发表过电视市场策划研究、台港文化研究等领域研究论文多篇。现任职于上海大学影视学院。